在福建农林大学的菌草园里,80 岁的林占熺教授仍习惯每天清晨查看那些能改变命运的 “草”。这些看似普通的芒萁、芦苇、象草,被他赋予了一个全新的名字 —— 菌草。正是这株 “中国草”,不仅破解了 “菌林矛盾” 的世界难题,更在全球 107 个国家生根发芽,成为数千万贫困人口的 “救命草”。从福建三明的试验田到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热带雨林,从宁夏窑洞的微光到非洲草原的大棚,林占熺用 40 年时间书写了一部 “野草变黄金” 的减贫史诗。

林占熺:菌草传奇与 107 国的减贫密码
破壁之举:野草里长出的生态革命
1983 年的闽西北山区,一场 “菌林之争” 正愈演愈烈。当地农民为种植香菇、木耳,每年要砍伐数十万立方米林木,郁郁葱葱的山林被剃成 “光头”,水土流失引发的滑坡泥石流频发。时任福建农学院助理研究员的林占熺在三明调研时,目睹了这幅触目惊心的景象:“农民砍树种菇能脱贫,但绿水青山没了,后代怎么办?”
这个问题成了林占熺的执念。他带着两个学生钻进三明市真菌研究所的废弃仓库,用省下的 300 元科研经费建起试验场。最初的日子里,他们每天工作 16 小时,收集了 130 多种野草进行栽培试验。玉米秆、甘蔗渣、芦苇…… 无数次失败后,1986 年深秋,芒萁草培育的香菇终于破土而出,菌柄粗壮、菌盖饱满。检测显示,野草栽培的食用菌转化率比木屑高出 20%,且粗纤维含量更低。
这项被命名为 “菌草技术” 的发明,彻底改写了 “菌物栽培必须依赖木材” 的百年定论。林占熺创造性地提出 “草菇共生” 理论:通过筛选具有富集功能的草本植物,在栽培过程中实现菌类与牧草的循环利用 —— 菌渣作为肥料培育牧草,牧草又可作为菌料,形成 “种菇 — 养畜 — 产肥 — 种草” 的生态闭环。1990 年,该技术通过国家科委鉴定,专家评价其 “为解决全球性菌林矛盾开辟了新途径”。
在福建长汀的水土流失治理中,菌草技术展现出惊人的生态修复能力。当地种植的巨菌草能长到 3 米高,根系深达 2 米,年固土量达每公顷 50 吨,同时每亩可产鲜草 15 吨,为农户带来 3000 元收入。这种 “生态效益与经济效益双赢” 的模式,成为后来推广的核心优势。
黄土坡上的脱贫火种:从福建草到宁夏菇
1997 年隆冬,宁夏彭阳县的山峁被白雪覆盖。林占熺带着 6 箱菌草草种和栽培技术资料,踩着没膝的积雪走进这个 “苦瘠甲天下” 的国家级贫困县。当地农民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这位南方来的教授:“咱这黄土坡连树都长不好,野草能种出金疙瘩?”
彭阳的挑战远超想象。这里海拔 1500 米,昼夜温差达 25℃,传统大棚在冬季根本无法保温。林占熺注意到当地废弃的窑洞冬暖夏凉,决定因地制宜搞 “窑洞种菇”。他带领团队改造窑洞:在顶部开天窗采光,用玉米秆搭建分层栽培架,将福建带来的草种与当地的紫花苜蓿混合培育。
第一个出菇的清晨,村民马应国在窑洞昏黄的灯光下见证了奇迹:菌草培育的平菇如小伞般铺满菌床,一茬就能收 200 公斤。按当时市场价,这意味着一户人家三个月可增收 800 元,相当于当地农民半年的收入。到 2000 年,彭阳县发展菌草生产示范点 17 个,培养技术骨干 2000 余人,累计带动 8000 多农户脱贫,户均年增收 2300 元。
在彭阳的成功实践,让菌草技术在黄土高原扎下根来。林占熺团队根据不同地域特点改良技术:在新疆沙漠边缘,用菌草种植治理沙化,同时培育出耐干旱的 “沙漠平菇”;在云南边疆,开发出 “林下菌草” 模式,让傣族农户在橡胶林里实现 “一份土地两份收入”。截至 2024 年,菌草技术已在全国 31 个省区市推广,累计带动 50 多万农户脱贫,创造经济效益超 100 亿元。
跨越赤道的中国草:107 国的减贫课堂
2000 年 7 月,巴布亚新几内亚东高地省的热带雨林里,5000 名土著居民举着 “感谢中国” 的木牌,见证了菌草技术的首次海外成功种植。当林占熺摘下第一簇用巨菌草培育的香菇时,当地酋长卡彭用传统仪式将勇士勋章挂在他脖子上,激动地说:“这种草比黄金还珍贵!”
这个南太平洋岛国曾因过度砍伐林木种菇导致生态恶化。林占熺团队带来的巨菌草能在贫瘠的火山灰中生长,6 个月就能长到 4 米高。更让当地人惊叹的是,每亩菌草可产菇 800 公斤,是传统作物收入的 10 倍。在技术培训中心,村民们围着中国专家学习接种技术,有人甚至带着铺盖卷睡在大棚里,只为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。
菌草技术的 “蒲公英效应” 在全球蔓延。在卢旺达,基加利市郊的菌草示范基地让 2000 户农民告别了 “每天挣 1 美元” 的日子;在斐济,土著妇女组成 “菌草合作社”,用卖菇收入供孩子上学;在巴基斯坦,菌草种植园成为中巴经济走廊的 “绿色明珠”。截至 2025 年,该技术已在 107 个国家落地,建立示范基地 300 多个,培训技术骨干 1.8 万人,创造了 “一根草改变命运” 的减贫奇迹。
2017 年,菌草技术被列为联合国开发计划署 “中国 — 南南合作典型案例”。在纽约联合国总部的展示墙上,巨菌草的照片与中国高铁并列,成为 “中国方案” 的生动注脚。联合国粮农组织总干事屈冬玉评价:“菌草技术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了最复杂的问题,为全球减贫提供了可复制、可推广的范本。”
草木有本心:一位科学家的精神海拔
在福建农林大学的菌草博物馆里,有一件特殊展品:林占熺穿了 15 年的蓝色工作衫,肘部和袖口磨出了毛边,却洗得干干净净。这件衣服见证了他在非洲的惊险时刻 ——2006 年在卢旺达推广技术时,他遭遇武装冲突,躲在大棚里坚持完成培训;2018 年在老挝,他顶着 40℃高温指导种植,中暑晕倒在田间。
“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,写在发展中国家的土地上”,这是林占熺常挂在嘴边的话。他拒绝了企业的高薪聘请,将菌草技术专利无偿转让给贫困地区;为了让技术手册通俗易懂,他带领团队用图画代替文字,编写了 16 种语言的培训教材;年过七旬仍每年出差 200 多天,足迹遍布六大洲。
这种奉献精神源自深刻的家国情怀。林占熺的父亲是爱国华侨,临终前嘱咐他 “要为祖国做点实事”。在三明试验场最艰难的时期,他写下这样的日记:“菌草技术不仅要让中国人脱贫,更要让发展中国家的人民看到希望。” 如今,他培养的 300 多名留学生已成为各国菌草技术推广的骨干,其中卢旺达青年萨米尔已成长为非洲知名的菌草专家,他说:“林教授教会我们的不仅是技术,更是‘授人以渔’的智慧。”
从解决 “菌林矛盾” 到助力全球减贫,从生态修复到乡村振兴,菌草技术的内涵不断丰富。林占熺团队研发的菌草饲料让内蒙古牧民的牛羊出栏时间缩短 3 个月;菌草生物质能源技术在东南亚应用,减少了对化石燃料的依赖;在盐碱地治理中,巨菌草的脱盐率可达 30%。这株 “中国草” 正以多元姿态,参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实践。
2025 年春天,81 岁的林占熺站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菌草基地,看着当年亲手种下的巨菌草已长成 3 米高的绿墙。风拂过草叶,发出沙沙的声响,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希望的故事 —— 从闽山闽水间的一株野草,到遍布全球的 “幸福草”,林占熺用一生的坚守证明:真正伟大的科学,永远向着人类最朴素的愿望生长。正如他所说:“草木有本心,何求美人折?只要能为百姓带来实惠,这草就种得值。”